木叶诗六首
文/木叶
碧云天
一不小心就跌进“想”的状态，仿佛安心于泥潭
是我枯燥生涯的全部。“太滑了，这些流
云，始终在稳定地
变化。”“太滑了，我是
说，昔日淮安府衙的下午，青年窦娥的血，红湿湿，
滴滴沥沥，蜿蜒
流入左边偏门后的古代酷刑博物馆。”
……在流畅的讲解
之后，我必将愉快地告别江苏省，
就像还会愉快地告别朋友在一处叫做“玉玲珑”的地方设下的晚宴，
虽然菜肴目前尚和我一同
深陷在泥潭之中，
等待净身、破土，和最后的生长。
我和你坐在广口玻璃瓶里，仰起头，
碧云的天，舒缓地，正倾倒出它酝酿自元代末年的矿泉水。
二〇二〇年九月七日
金川河上 给修白
金川河飘浮在
一段废弃的河道里。隔了这么多年，它还能够再次成为河流，源于
长江猛灌它，大风猛灌它，
你假设出来的各种条件改变它。
——她早已改变为成年的妇人，老旧的菜地早已改变为
成熟的商业街区。河边，
斜射的彩色灯光
在近处跳各种时髦的舞。
人的影子
被挤得到处都是。（夜已深，它们为何还不归家？）
唯独不见她的祖母。
哦，常年睡在湿淋淋的墓地里，身上布满绿锈，
像披着过去时代的绸缎。
微微开裂的颅骨再也无需难为情。嘴中，
“鹧鸪，鹧鸪~~”，不停鸣叫。这在月夜，多好听又多荒凉。改道后的
长江
正猛灌金川河，
六十七年前的大风正猛灌金川河。
二〇二〇年九月十四日
国庆日的诗
假装扭转在一起，平铺的蓝布
遮头，
身上撒落桂花屑。
包饺子，做叉烧，喝红酒和白酒，
假装扭转
在一起。
分不出彼和此。彼此，——我指九月和十月，指莓汁和卤汁。
但能辨别：需要碱，
于是有了碱；
需要血于是有了血。
碱和血和泥巴揉捏在一起，
他们
要等晚上，
就着月亮光继续包饺子，做叉烧，喝红酒和白酒，
因此不停地
扭转在蓝布下面，做一些动作，说一些话。
二〇二〇年十月一日
万有引力之虹
他竭力去“控制”一尾鱼的呼吸，终至
“控制”整个湖面，
像一个“领导”要做的那样。“领导”们正站着，像一排排湖边“树”，
“树”在弯曲。微微的弧度
泄露了“引力”的“无能”。哦，下午两点二十六分，
停顿一下后，
湖边“树”挺起身子。
“风景”在迷人中开始“碎裂”。造成的另一个
“可能”，
令人不安，
想“逃脱”。鱼不。莲叶不。湖水不。莲杆也不。它们似乎明了
“逃脱”这种人类行为的荒谬，无论
此刻，还是将来。
不过是偶然在湖边看见了“自我”的“倒影”，如一尾被饲养的鱼。由此衍生
出种种“控制”的“冲动”，
既不“结果”，也不“偶然”。
二〇二〇年十月三日
散 步
铺得不够严实的地砖下面，雨水的
积液，从缝隙中
往外溅，
将“我温柔的，傍晚的散步”弄脏。如同白衬衫
晚餐时不慎沾上了汤汁。
谁“打翻”的？瞬间
平复后的“不平衡”中，具体、毫不起眼的某个“昔日”重现——
我踩中了一个人
曾经的“工作”。
“温柔的，傍晚的
散步”，湿哒哒；与此对应，
暗红色地砖的呼吸开始轻微急促，虽然我已经走开。
二〇二〇年十月四日
眼球保险柜
整个当代，作为典故，一再熟练地出现
在《宋国研究》中。教授欠了欠身子，说：“须知，心理分析将让你明了
那种种意象怪异的共鸣……”
宋国的梯子
横在“龙岗不夜城”的广场上，铝合金的。
“我厌恶演绎、传达的诗……” 迟顿一下后，我想模仿教授背后
那架闪闪的梯子，
直立起来，咔嚓咔嚓行走，一定很有面子。二楼
拐角，有一处
眼球寄存保险柜，
在那里，“珍爱眼球以及眼眶协会”的年轻志愿者们正在敏捷派发
4D眼镜。这样，烟花起来的时候，
当代的眼前景不至于飘散得太远。
二〇二〇年十月九日
作者简介：木叶（1970-），安徽含山县人，著有诗集《像：十三辙》《我闻如是》等数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