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谷雨都过了，燕归花谢，早已是暮春天气。四月，正是寻春揽胜的好时令。错过了一场浓烈的花事，疫情后的人心，急需要一个明媚的春天，拂去心头残留的阴霾。眼下，旅游景区虽已开放，但好多人尚不能尽兴踏青和郊游，许多美好的事物，不得不止于想象，耽于纸上。所幸，人间芳菲渐尽，诗里春色犹浓。
国风·周南·葛覃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绤，服之无斁。
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归宁父母。
想象一下，在郁郁葱葱的山谷里，葛覃藤蔓，到处蔓延，枝叶繁茂，满眼苍翠。美丽的黄鸟比翼齐飞，时而栖于灌木，时而婉转歌唱，眼前是一幅多么充满生机，让人心旷神怡的春天景象啊。
这首《葛覃》，据说《毛诗序》定为赞美“后妃”出嫁前“志在女工之事，躬俭节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师傅”的美德，其出嫁可以“安父母，化天下以妇道也”；而余冠英则以为，这是写贵族女子准备归宁（回娘家）的诗。还有第三种说法，认为说的是古代平民女子。这些女子被组织起来，为富人工作，负责种植、收割葛覃，直到在私人作坊里做成衣服。这些女子有完善的组织，严格的管理和程序化的操作流程。说白了这些农家女儿，就是最早的打工妹。
前面两种说法，有一点是意见统一的，都认为是以贵族女子的口吻来创作的。说它赞美后妃之德的，认为它是写女子出嫁前。说它赞美贵族女子妇德的，认为它是写出嫁后。总之，这些充满陈腐不堪说教气息的理论真让人倒胃口。先不说出嫁前，还是出嫁后，毕竟，归宁二字，到底是指出嫁到夫家，还是出嫁后回娘家，还需有识之士徐徐考证。而认为赞美的是贵族女子的美德，我则不以为然。
这里，我感到特别不能理解的是，原本是一首采自民间的劳动歌谣，看上去就是写普通的农家女儿，采葛织布，辛勤劳作，以为生计，哪能扯到后妃之德呢？别说是当作后妃培养的名门高族之女，就算普通富人家的女儿，哪一个不是养在深闺，十指不沾阳春水，顶多学学琴棋书画，针织女红，哪里有机会山上采葛呢。哪怕只是拿来比兴一下，都觉得天上地下，差着十万八千里。说到这儿，我都懒得继续批驳下去。还是那句话，后妃之德，贵族女子妇德，跟农家女儿劳作有什么相干？跟葛覃有什么关系？唯一能扯上点关系的，可能是葛覃做成的衣服。嗯，绤是粗葛布，是平民穿的，絺是西葛布，贵族人家穿的，算是高级定制了，可即便是高级定制，有必要将葛覃加工制作成衣的过程，写得那么详细么？
个人倾向于第三种。这首葛覃，是以一位贫穷人家少女的口吻来叙说的。这是位勤快，麻利，积极阳光的少女。她眼中的山谷和葛覃，蓊郁繁盛，生机盎然。显然，少女眼里的世界也是美好而充满希望的：葛覃啊，满山谷蔓延，叶子一片郁郁青青。黄鸟比翼飞，栖聚灌木丛，叫声多欢畅。葛覃啊，满山谷蔓延，叶子多么葳蕤茂盛。割下葛覃煮，织成粗细布，衣物多轻软，人人都爱穿。
她热爱生活，关心家人，工作起来无怨无尤。忙完了这一切，少女轻声向管事师傅告假，离家已久，思念双亲，归家情切。她脱下里外所有衣服，分别把它们清洗干净，即便来不及清洗也没关系啊，早点回去看望父母，别让老人牵挂不安。
这首诗歌，全方位多角度地展示了，像葛覃一样青葱有活力的农家女儿劳动生活的多个画面，详细记录了古代制作葛布衣的过程。整首诗歌调子明快欢畅，充分表达了劳动者愉悦的心情。真正展示了劳动之美，劳动者之美，体现了艺术来源于生活的真谛。
嗯，看到这首《葛覃》，会由衷滴感叹一声：真美啊，辛勤劳作的农家女！真美啊，绿意盎然的人世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