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苗保忠
对于人生的每一次,每个人都会留下深刻的记忆。
第一次上班,第一次发工资,第一次住宿舍。
这些事为什么会如此清晰地印入我的脑海?
后来,我才明白,那些事标志着我开始独立生活了,这意味着我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我需要独立面对更多的问题,需要承担更大的责任。
这其中,有苦有甜,有酸有涩,但这才是生活真正的滋味,这些滋味让人生变得更丰满,让心灵变得更辽阔。
三十四、入厂,就像入伍
1970年5月,我填了2348的招工表,离开上了一年三个月的学校,离开了老师,离开了朝夕相处的同学,告别了我的学生时代。
下旬的一天,我到总厂医院体检。
医院设在向阳坡,那是一座建在山坡上的二层住宅楼。
医生一部分是现役军人,一部分是复员转业军人。
体检严格,我的结果一切正常:身高:1米695,体重:45.5公斤,双眼视力:1.5。
一位军医对我说:“够当兵的条件了!”
中午安排我们在向阳坡食堂吃饭,比学校、下乡吃的好。
这是我第三次上山,第一次吃2348的饭,还不用交钱和粮票。
1970年7月8号,我们在县城集合,上了2348派来的解放牌卡车。车上有两位人事处干事。
我们共八个人:叶慧珍(插队)、曹香果(上学)、高丽娜(上学)、齐伟晨(上学)、李晓明(插队)、高士(上学)、钟良(插队)、苗保忠(上学),其中四位进厂时不满十六岁。
我们是2348招入的第一批厂内子弟,之前已有县武装部的张宪琴、江传翠两人被招进厂,后来她们的父亲都调到蒲纺工作。
车到陆水,人事干部让五个男生下车,说连队到了。
我们的连队全称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348工程指挥部二处一大队三连。
女生随车继续前行,她们被分到二连。
当时2348有三个连队:一连全部是男生,驻县城附近;二连全部是女生,驻山上;三连两个排男生、一个排女生,驻陆水。
三十五、住:一张床上挤十几个人
三连王连长30多岁,陈指导员大约26岁,他们接待了我们,并把我们分到班里。
我在三连一排三班。我们住在一个大房子里,房内共住着74个人。
艰苦的建厂初期
这个大房子都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房子,是由长、短木桩、木板、竹子、竹席、油毡围成的棚子。
房屋的立柱、房梁都是竹子的。
墙壁四周用竹席围起来,前后各留一个大门,没有窗户。
房顶铺竹席,竹席上铺油毡。
屋中间用竹席隔开,成两间房,两个排各住一间。
屋内短木桩钉在地下,木桩上面铺木板用做过道,这样的过道有两条。一排一条,二排一条。
长木桩也是一头钉在地下,木桩上面铺木板做为床铺。
这样的床铺有四张,两个排各两张。每张床上睡18或19个人,每人使用的宽度约为七十公分。
睡觉时不翻身则已,只要翻身就会碰到隔壁的邻居。
玩笑经常有,但争吵没有。
每逢下大雨,屋内就漏得一塌糊涂。
雨水从房顶漏到蚊帐上,又从蚊帐上漏到床上,使人无法入睡。
干了一天体力活的我们又累又困,无奈之下,只好用朔料布裹在身上。
那可是南方的七、八月份,白天最高气温超过四十度!
房子建在湿地之上,我们睡的床及过道下面都是水和草。
小草在没有阳光的床下努力地生长着,有时候会从床板缝隙中探出头来,看看床板上面是否能够晒着太阳,顺便和街坊四邻打个招呼。
白天屋外温度爆表,屋内湿度爆表,四周没有窗户,屋顶漏着雨。
后来有人到厨房借了把菜刀,在竹席围子上面开了个洞,权当窗户。
居住其间的我们,每天要完成超强体力的工作,仿佛是钢铁炼成的。
三十六、一个月12.5元伙食费,吃的是啥?
我们每个月的伙食费是12.5元,从工资里扣。
食堂也是用竹子和竹席搭起来的,只有厨房,没有餐厅。
进厂后每人发了一个盘子、一个碗,盘子装菜,碗装米饭或汤。
每人发一个碗
菜由厨师打,每人一份,主食有米饭、馒头,随便吃。
馒头二两一个,面总是发不好,酸的,难以下咽。
有人打赌,看谁馒头吃得多,领馒头时,把左臂伸直,从手掌开始码馒头,一直码到肩膀,共码了十二个馒头。
粮食定量,每人每月四十五斤,跟解放军一样。
由于我们工作强度太大,肉类又非常少,缺少油水,四十五斤不够吃,总后勤部又给每人每月增加十五斤粮食,这样我们每人每月的粮食定量是六十斤。
有一阶段大概是米面不够了,增加的那一部分发的是黄豆。
炊事班偶尔也会炒点黄豆。
黄豆还没炒熟,已经有不少人围着厨房等待。
黄豆刚一出锅,一霎那就被洗劫一空!
一群青少年,除了三餐饭,没有其它任何水果、零食,见了炒黄豆,就当美食享用。
在上个世纪70年代初,能进入2348工作已经是很幸运了,也是很多人的梦想。
我们每月有工资,每日三餐都能吃饱,干活时有工作服,居住有宿舍(前期住宿很糟糕)。
总后勤部也很关心2348工程,曾经送来一火车皮北京咸菜。
此事大大地感动和鼓舞了参加三线建设的广大军工战士。
在陆水(地名)的三个月里,我吃过两次忆苦饭。
一张方桌上放着一个大铝盆,里面装着大半盆用糠做的忆苦饭。
没有主食,没有菜,也没有汤,这就是我们全连的中午饭。
排在我后面的方祥荣说:“打个就是猪恰个”。大家听了都乐了!(蒲圻方言:这个是猪吃的。)
连长、指导员站在前面桌子旁,每人盛了大半碗,看着我们大口吃着,我们还得假装喜欢吃。
排长们都排在打饭队伍的前面,大家都让炊事员少打一点,因为吃不了也不能倒掉。
这天下午可苦了我们,肚子饿,还得干体力活!
三十七、第一次发工资,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进厂后,我们被定为学员,学员月薪18元,同期北京燕山石油化工总厂的学员月薪只有16元。
2348工资定级比北京高,比西藏、新疆低。
我们每月伙食费12.5元,要从工资中扣除。
前六个月,我们每月还要从工资中扣除二元五角蚊帐费,蚊帐是统一价拨的,每人一顶。
扣除前两项总计15元后,发工资时,每人到手的钱只剩下3元人民币。
1970年7月15号,我领到了第一笔工资,人民币3元。
那时连队基本不批假,像我家住县城的,星期天也很难请得到假,都得在连队里待着。
发工资后的第二个星期天,连长终于批了我的假,不过只批了四个小时,此时离我进厂那天已经过了三个多星期。
这是我工作以后第一次回家,也是第一次领到工资以后回家。
我想买点什么东西带回家,可兜里只剩下八毛钱了。
进城的路上根本没有公交车,步行需要一个小时。
出了陆水,我特意拐了个弯,来到火车站小商店,火车站商店里的商品品种比较多。
我揣着八毛钱进了商店,看了看,决定给父亲买盒中华烟。
柜台里的中华烟有两种,一种五毛六,另一种七毛二。
我买了一盒七毛二的中华烟,高高兴兴回家去。
到家把烟给了父亲,父母见了我都很高兴。
在家呆了一个小时,吃了一顿饭,就该回连队了。
临出门,母亲问我:“你还有钱吗?”
“还有八分钱。”
然后,母亲给了我五元钱。
有了这五元钱,我就算是“有钱人”了!
(本文图片由韩苏华提供,特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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