搪瓷脸盆、痰盂罐、汤婆子、国民床单……
这些渐渐淡出我们生活的物品，在一家名叫“东方自选”的日用杂品商店，仍然顽强地贡献着销售量。
它们的用场，有的还颇令人意外。
01
在“万能的某宝”出现之前，上海人要买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物事”（东西），该如何寻找到购买渠道？
《新民晚报》曾经有一个“求解”栏目，读者来信询问：
哪家商店有清洁泛黄首饰的业务；猫头鹰挂钟发生故障，何处能修理它；什么地方出售“宇航”牌MT90型简易衣柜的拉链……诸如此类的问题。
在编辑部的回答中，有一家店的出镜率蛮高的：
想买捕鼠铁丝笼的陈永宝读者，可去蒙自路丽园路口的东方自选公司丽园店。
想定制白洋藤席的王建华读者，可与瑞金一路167号东方自选公司瑞金店联系。
来信打听浴缸塞头事宜的李文读者，请去丽园路859号东方自选公司。
读者咨询生活百事，解答中东方自选公司出镜率很高。
当年有很多分店的“东方自选公司”如今只剩一家，在巨鹿路瑞金路口，蓝色的招牌醒目地提醒着路人，这里出售日用杂货品。
在年轻人看来，不少物品有点“古早味”。大众点评上的评论是：
“看到一家老店，卖的都是一些老上海的东西。”
“里面的东西很有年代感，竟然还看到了妈妈结婚时用的洗手盆。”
“这家店里面卖些别家不太有的日用品，有搪瓷锅、夏天的凉席、外贸原单的台布……”
这家日用杂品商店，如今仅剩一家，开在巨鹿路瑞金路口。
其实，它在刚开业时，可领了行业之先呢。
“上海自选商店卖小商品，阿拉卢湾区行（读音：háng，流行）出来的，这是第一家。”营业员蔡援庆骄傲地说。
1991年12月18日，开业消息还登上了报纸：
“传统的锅碗瓢盆登上大雅之堂——瑞金路沪上第一家日用杂品自选商场今天开张迎客。
素有菜场边的‘城隆庙’之称的上海日用杂品商场，不断调整商品结构，改造建成了上海第一个日杂商品自选商场，变传统小商品封闭式售货方式为全部敞开式自选售货。”
那时门面有三间，前后两扇门，顾客从后门进来选东西，到前门结账。
店长陈勇和蔡援庆一样，都是从1980年代开始就在店里工作了，对当时的情况如数家珍。
店里摆放着各种日用杂货，有些“年代感”。
“老早旁边就是巨鹿路菜场，人流量大，所以阿拉老忙的。当时店里最便宜的物事，是2分洋钿的引火棒，点煤油炉的。”
“还有交关物事，现在小年轻可能看都没看到过，比方讲汰马桶的马桶豁筅，夹煤饼的钳子，扫地的高粱扫帚、芦花扫帚。”
根据报道记载，当时店里有厨房用品、清洁卫生用品、餐饮用品等1000余个品种，而现在的品种数量不过数百。
很多商品，用陈勇的话来说，已经“失踪”了。但是，还有很多我们以为“失踪”的商品，店里还在卖，而且用场颇令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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搪瓷锅
价格：不同规格42元-58元不等
尽管现在各种锅都有，不少上海人还是偏爱一口搪瓷锅。
街边走过，一眼就能透过橱窗看到一排搪瓷锅，大中小号尺寸齐全，图案是传统的“花开富贵”。
一个阿姨拿了只最大号26公分的搪瓷锅，算上五一假期期间的八五折，46元。
买来做啥？
“烧鸡汤、蹄髈汤呀，好整只头放进去。”她家原来的那只锅掉了块搪瓷，所以来补上一只。
“搪瓷锅子汏起来好汏。不像陶瓷煲，不灵的，龌龊得来要死，用百洁布、钢丝球都揩不清爽，放在台子上老难看的。”她说。
从18公分到26公分，这里的搪瓷锅有好几种规格。
蔡援庆是搪瓷锅子的超级“拥趸”，不管什么顾客拿起搪瓷锅，他都着重指出它的一个优点：“搪瓷锅可以隔夜的，不用盛出来。”
阿姨也深谙其道：“老早春节烧水笋烧肉，天冷烧补品，都放在搪瓷锅子里，每天舀一碗蒸蒸吃吃，好放交关辰光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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痰盂罐
价格：高脚 35元/小马桶式 45元
痰盂罐，曾经是弄堂生活的必备品。
东方自选商店里卖两种式样的痰盂罐：一种是小时候常见的高脚痰盂，另一种是带盖、带拎手的小马桶款式。
痰盂罐在八九十年代的上海并不少见，但随着上海旧区改造，它是不是也终将消失呢？
“痰盂罐倒不会消失，即使有了抽水马桶也不会，我来给你解释一下。”陈勇热情地介绍说。
“上海现在老龄化了，家里都有年纪大的人，大冷天，抖抖霍霍走到卫生间，容易‘闯祸’。”
“侬拿只痰盂罐放在伊床旁边，夜到起夜方便，吐口痰也便当。这是必需品。来买痰盂罐的人还是蛮多的，有的小辈想得周到，就怕长辈‘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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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
价格：35元/斤
棉花类产品是这家店的拳头产品。
一名穿着黑底白色印花连衣裙的阿姨目标明确地直奔柜台:“师傅，倷今朝还打折伐？”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买了床上用品四件套。
买好之后，她又在店里逛，不一会儿，拿了两包暗黄色的棉花。
“这是天然木棉，做枕头用，比新疆棉花好得多。”阿姨介绍了木棉枕头的用法。
“撕撕开，再透透松，阳光下一晒，噢哟，不要太适宜（舒服）哦。”
阿姨挑了两包木棉枕芯，大号68元/小号55元。
棉花类产品是这家店的拳头产品，市区内很难见到的棉花胎这里就有得卖，35元一斤，各种尺寸都有。
“计划经济辰光，棉花券要存起来，等到小人结婚，八条十条一枪头（一次性）买好，还要买缎子被面、民光床单。”陈勇说。
“用惯棉花胎的人还是欢喜来买棉花胎，年轻人受爷娘影响，也会来买。”
不光是上海人，有一趟，一个哈尔滨人到九院看病，经过这里看到有棉花胎，买了好几条，让蔡援庆寄快递寄到家里。
“我还碰到福建人来买，买了也要阿拉快递寄过去。”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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搪瓷脸盆
价格：45元
搪瓷脸盆上的传统印花，如今还有一些人喜欢。
鸳鸯、双喜团案的烫金搪瓷脸盆，曾经是上海人家结婚的必备物品。现在，一般只能在影视剧里看到了。
但是，印着红色鲤鱼的搪瓷脸盆还是放在东方自选商店的货架上。虽然是在不显眼的底部，还是会被有心人买走。
有心人是住在附近的外国人。“住在周围的老外蛮多的，伊拉欢喜这个物事。”蔡援庆说。
“阿拉前段时间有雷锋图案的搪瓷杯，现在是毛主席图案的，也有老外来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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搓衣板
价格：20元
曾经家家户户都有的搓衣板，如今不常见了。
一个阿姨站在门口，指着放在地上的搓衣板问：“尺寸大点的有伐？”
“没有，现在店里只有宽度16公分。”
陈勇解释说：“擦板确实是大的汰起来适宜。老早没洗衣机，大家都欢喜买大的，20多公分。”
“但现在家家都有洗衣机，只有一点小物事要用擦板，所以阿拉特地进了小的，大的没多少人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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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饭煲
价格：78元（小号）
这种老式电饭煲带有蒸格，一些“当家人”觉得很方便。
“哎哟，汗都踏出来了。”一个爷叔走进来处理电饭煲的售后问题。
这里出售的电饭煲不是现在常用的电脑版，而是带蒸格的老式款。
“这种电饭煲我帮阿拉姆妈买过一只，用了几年蛮好的。前两天，我帮丈母娘也买了一只。”爷叔说。
“年纪大的电脑版用不来，欢喜老式样，蒸锅在外面，冷菜蒸蒸蛮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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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自选商店还有很多你想都想不到的小商品，陈勇和蔡援庆就像带货的爷叔，给我们介绍了一些：
店里有不少小商品看着不起眼，却能方便生活。
“现在店里最便宜的物事，是微波炉盖头，1块5一只。”
“这里有上海滩最好用的蟑螂药，3块一包，阿拉卖了十几年了。”
“热水瓶用的辰光长了，里厢有水垢，好用这个除垢灵，4块一包。”
“去污粉、洁厕精都老便宜的，三四块钱一包，欢喜实惠的人会买来用。”
“锅盖上的盖头坏忒了，好来配一只。”
“这只汤婆子全铜的，原价398块，最近特价 300块，有的老人家欢喜用。”
“这些棉麻方巾，可以放在沙发扶手上，也可以放在洗衣机上，都是欧洲式样，前几年蛮好卖的。”
以前冬天用来取暖的汤婆子，可能很多90后、00后都没见过。
在店里呆了一个上午，零零散散地看到十多单生意。现在店里的忙碌程度，和过去完全不好比。
“大多数是老顾客，家里的当家人。现在大超市受到网上冲击，但当时阿拉受到了大超市的冲击。”陈勇的话语中，有淡淡的忧伤。
【来源：新闻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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