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早上，广福医院在医院里辟出了一块健康林，让金华市癌症康复俱乐部的100多位会员，种下“健康树”。
刘阿姨推着柳大伯来了，轮椅上的柳大伯，头发花白，穿着一件毛衣背心，歪着头，左手不停发抖。
刘阿姨想了很久，在心状的卡片上，写下了“健康生活十五年”。写着写着，刘阿姨的眼眶，微微有点发红，“再过十五年，我就和老头子金婚了啊，我和老头子约好了，等我们到金婚了，我要请客吃饭，请你们吃饭。”
再次看见夫妻俩，是在柳湖花园小区里，刘阿姨刚把4岁的孙子送去幼儿园，汗都来不及擦，就马上赶回家给家人洗衣服。
夫妻俩现在和女儿一家住一块儿，屋子挺宽敞，放满了孩子的玩具，到处都能瞧见墙壁上小孙子的照片和涂鸦的大作。
柳大伯对着南边坐定，头上放着一块蓝白相间的毛巾——化疗之后，他的头上放上毛巾才会舒服一点。
他正在自己和自己玩麻将，一副牌能玩出好多个花样，发牌，打牌，垒牌，刘阿姨说，老伴一玩，就能玩一个上午。
为了照顾中风父亲的“剩男”
我嫁定了
别看老头子现在只能靠着轮椅才能挪动，在刘阿姨眼里，他永远是那个身高一米八二，穿着制服的男人。
刘阿姨还清楚记得，那是1974年冬至，经过朋友介绍，当时在衢州某医院工作的她，第一次见到了柳大伯。
那时候柳大伯，在金华肉厂工作，人高马大的他，穿着肉联厂的夹克衫，留着一个清爽的板寸，很帅。
“我姐夫和我说，你看这男人，三十多岁，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多块，这哪能嫁？”但是刘阿姨知道，柳大伯成为剩男是有原因的——因为父亲中风在家，他要照顾父亲，才没顾得上自己的终身大事。
正是因为这个，刘阿姨打心眼里觉得柳大伯是个靠谱的汉子。
半年之后，1975年五一劳动节，他们正式结婚。
结婚前几年，刘阿姨在衢州，柳大伯在金华，
刘阿姨每个月只有四天假，能回金华和爱人团聚。
说起那一段最幸福的岁月，年过花甲的刘阿姨，还有些脸红：“那时候，家里的家务，煮饭洗衣服，都是老柳干的，家里的肉不多，都是我和女儿吃肉，他吃骨头。那时候，真的觉得，自己碰上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了。”
结婚第22个年头
老柳穿衣服穿到一半倒下了
1995年，柳大伯查出高血压，刘阿姨让老伴吃降压片，可柳大伯就是不肯吃，说自己年轻，这药一吃上，就断不掉了。
1997年，元宵节，夫妻俩带着女儿出去赏灯，回到家，看着天上的圆月，柳大伯倒了半杯五加皮。
以前喝酒，刘阿姨一直拦着，可元宵节，她也不想扫兴。
谁也没有想到，这半杯五加皮，成了这幸福一家人生的拐点。
第二天一早，柳大伯起床上班，低头准备套裤子时，他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了，随即整个人就沿着桌角滑倒在地，撞翻了桌上的水瓶。
刘阿姨和女儿冲进房间，柳大伯已经不省人事，母女两个连拖带拉带着柳大伯到了当时的金华医院，老柳已经小便失禁。医生严肃地告诉他们，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刘阿姨没哭，她相信老伴不会离开他的，她就一天24小时守在柳大伯的边上，端屎、端尿、擦身、喂食，等着他醒来。
一个月后，老柳奇迹般醒了。
不过从一个健康人，变成半身不遂的病人，他不能接受，脾气也暴躁了很多，动不动就和刘阿姨发脾气。
有一回，刘阿姨给他擦身，力气大了一点，他就大叫起来：“你要谋财害命啊。”
这话，说得一直任劳任怨的刘阿姨，眼泪水差点掉了下来。
她一生气，啥也没说，提上包袱走人了。那时候是晚上9点，2个小时以后，心里的火气也没了，刘阿姨又提着包袱匆匆赶回医院。
透过病房的玻璃窗，她瞧见生病的柳大伯，倔强的老伴，在走廊微弱的灯光下，像雕像般地坐着。
她赶紧推门进去，一把把他抱住。
这一照顾，就照顾了8个月。
2002年，柳大伯中风后五年，有一天看电视的时候突然大叫：“我看不见啦，看不见啦。”
到医院一检查，鼻咽癌晚期，压迫到了三叉神经，影响到了柳大伯的视力。
柳大伯还闹脾气，不抽烟绝不住院，为了让老伴开心，老刘每次都把柳大伯带到卫生间偷偷抽点烟：“老头子年纪大了，该满足的，只好满足他了。”
别人问这是你老爸吗
她就微笑看着已经说不出话的老伴
现在，在他们家里的客厅天花板上，吊满了各种彩色的气球，这不是孙子的玩具，而是刘阿姨发明出来，锻炼柳大伯肢体的道具，每次老伴连续十次击中了气球，刘阿姨就会毫不吝啬地表扬这个70多岁的老顽童：“你好棒啊，太厉害啦！”
柳大伯脸上，就会流露出幸福的表情。
现在，身患多种疾病的柳大伯，还是很乐观，除了不能动，四肢看上去都挺健康，几乎没怎么萎缩，虽然因病说不出话，但每次看妻子的眼光，还是特别温柔。
刘阿姨说，她现在最骄傲的事情，就是老伴中风，从来没有感冒过。
“洗澡前先要喂老头子一包板蓝根，再带进去擦身，空调要开到30℃，才能给他穿衣服。”
刘阿姨说，自从嫁给柳大伯，自己就从没睡过一个好觉。
年轻的时候，柳大伯爱睡高枕头，一垫就是两三个，她爱睡低枕头，两人老睡不到一块。
等到年纪大了，柳大伯又中风了，晚上常常惊醒，佝偻着身体要翻身，刘阿姨就由着丈夫，他翻到哪边，她就拿着枕头去另一边睡觉。
但是刘阿姨说，她很幸福：“我们结婚38年，前，我吃肉他吃骨头，后来，他吃肉，我吃骨头，挺公平的。”
看见姥姥对姥爷这么好，才4岁的小孙子也很懂事儿，每次出门都要和姥爷道别，每次回家第一个就是要找姥爷。
刘阿姨说，有时候推老伴出门，有人会问：“哎，老刘，这是你爸爸啊？”
她就会微笑着回过头，看着现在甚至不能完整说出一句话的老伴，老爸？老公？儿子？
她说她也不清楚，联系在他们之间这么多年颠扑不破的到底是什么，也许，就是爱吧。
我们离开的时候，刘阿姨推着柳大伯，送我们出门：“等再过，我们就金婚了，到时候，一定要请你们吃饭。”朱小燕 郑彩芬 张一诺 朱凌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