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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中》:一桩没有真凶的悬案!无限接近却永远无法抵达的真相

时间:2021-09-07 16:5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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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中》:一桩没有真凶的悬案!无限接近却永远无法抵达的真相

芥川龙之介的小说《竹林中》,是一部很特别的小说。

小说只有七段供词,分别来自樵夫、行脚僧、捕手、老妪四人、大盗多襄丸、武士之妻真砂、死去的武士亡灵。

七段供词中间没有任何过渡连接, 也没有传统小说中惯有的代表作者评论的“旁白”, 读者只能从七个人的供词中捕风捉影地拼凑出故事的大致情节。

然而,他们的供词既相互印证又相互悖逆,造成案件真相扑朔迷离。

真相到底是什么呢?这是每一个读这部小说的人都会思考的问题,也都有着自己的判断和甄别。

然而我想说,这部小说其实是一面镜子,映照出的“真相“不过是每个人心中隐秘的内心世界。

众语喧哗中,为何都要说人是自己所杀?自说自话各自建构的真实,不过是为自我形象的塑造。

七段供词中的前四段来源于事件的旁观者的陈述: 分别是武士尸体的发现者———樵夫; 案发前一天见到武士夫妇的云游僧; 逮捕了强盗多襄丸的捕快; 武士妻子真砂的母亲, 这四个旁观者, 各自言之凿凿地道出他们眼中所谓的真相, 他们的陈述构成了事件发生的背景和环境,这里不多赘述。

命 案 的 关 键 人物———三位当事人的陈述是重点, 分别是: 强盗多襄丸,失踪的武士妻子真砂, 以及亡灵已落入地狱的武士武弘。他们三人的陈述造成了案情的错综复杂,小说的高潮由此展开,原因是这三人都说自己是凶手。

为何都要说人是自己杀的,背后的动机何在呢?

大盗多襄丸为何说自己是凶手?

大盗直言不讳地供认自己正是杀害武士的凶手, 并详细交代了案发经过。因为垂涎真砂的美貌, 而设计将武士夫妇诱骗至竹林中, 制服了武士, 并奸污了真砂,而后又在真砂的怂恿下,对武士起了杀心, 并在与武士的决斗中杀死了武士, 而后真砂却已不知去向。

通过多襄丸的供述,他为自己塑造了一个爱美心切,江湖风范,武艺高强草莽英雄形象。

如果是武士是自杀,或者被武士的妻子所杀,都会让大盗难堪,武士自杀烘托了武士的尊严,而女人杀了丈夫,那也是很不光彩的事情,都显得自己是个猥琐的色鬼,害得别人夫妻反目,家破人亡。而如果是通过公平比武杀了他,至少烘托大盗的理想自我形象,所以多襄丸主动承认武士是自己所杀。

真砂为何说自己是凶手?

真砂在面对普渡众生的菩萨面前忏悔,自己是在受到多襄丸的凌辱后受不了丈夫轻蔑、冷漠的态度, 在羞辱、绝望的情绪中用匕首杀死了丈夫。

真砂承认自己杀夫,先凸显丈夫对自己的抛弃,让家人的关系彻底的断裂,方能解释自己为何弃夫而去,从而保持了自己贞节烈女的形象,因为在丈夫眼里,这一形象已经毁掉,只有丈夫死去,不管是不是自己杀了丈夫,她都把武士杀死了。

如果是大盗多襄丸所杀,或者丈夫含恨自杀,不管是她在现场目睹丈夫之死,还是打斗的时候逃命而去,她没有尽到家人相互扶持,共患难的责任。因此,她坚称是自己所杀。

武士为何说自己是凶手?

已落入地狱的武士的亡灵借巫女之口又道出: 妻子受辱之后听信了强盗的谗言而决心跟随强盗离去, 并发疯似地要

求强盗杀死武士。强盗没有照做,正在犹豫之际妻子逃走了,强盗割断了绑住武士的绳子后也逃走了,无法承受妻子无情狠毒的背叛,武士在绝望痛苦之中选择了自杀。

武士这番对妻子的控诉目的是为了把自己塑造为一个刚直不阿的形象,从而保全自身作为武士的尊严。

无论是被强盗还是被妻子所杀, 前者表明自己技不如人,后者则是被妻子背叛的侮辱,对武士来说,都是不光彩的事情,所以,只有自杀对一个武士来说才是有尊严的行为, 才多少能保住武士的本色。

强盗多襄丸,失踪的武士妻子真砂, 以及武士均称自己是凶手,都藏着每个人心中那份不为人知的私心———使自己的行为合理化以博得旁人的同情, 从而维护自身尊严,塑造自我形象,或许这正是芥川龙之介想要告诉我们的一个事实:潜藏于人性中的利己主义驱使人们不择手段地利用谎言来掩盖真相,使旁人难以抵达事件的真相。

话语逻辑里,又是谁在背负道德责任?主动认罪的背后,不过是从弱者中寻找替罪羊。

他们在塑造自我形象的时候,又让谁去背负道德责任,为他们杀人或自杀提供借口?谁被看作是罪魁祸首呢?

我们先来看大盗的话语逻辑:

“只听她断断续续、气喘吁吁地号叫着说,要么你去死,要么我丈夫去死,你们两个必须死掉一个。让两个男人看见我受到羞辱,这比让我死掉还难受。你们俩不管哪一个,谁活着我就跟谁走。这个时候,我猛然间,燃起了杀掉那个男人的念头。”“……你们没有看到那一瞬间的,那个女人火一般的眼睛。当我一看到那女人的眼神,我就横下心来,就算被雷劈死,也要让这个女人做自己的妻子。”

从大盗的供述来看,很明显有着一种强盗逻辑或强奸逻辑:不是我的错,是她诱惑我。他把自己杀人的动机归结于真砂的诱惑。

再来看武士的的话语逻辑:

“只见我妻子像是在梦里游荡一般,被强盗牵着手正要向竹林外走去时,她却突然间脸色一变,用手指着绑在杉树下的我,发疯般一遍一遍地狂叫着:“把那个人给我杀掉!”——这句话有如风暴一般,至今也能让我栽入暗黑的万丈深渊中。如此令人战栗的话,有谁曾从口里说出过吗?如此令人诅咒的话,有谁曾用耳朵听到过吗?有谁如此……?(突然间迸发出嘲笑)听到这样的话,连那个强盗都大惊失色。“把那个人给我杀掉!”——我妻子一边这样叫着,一边偎依着强盗的手臂。”

武士只字不提因贪财而上了多襄丸的当,在他的口中, 真砂被描绘成一个软弱、恶毒、无情地背叛丈夫的女人, 比起强盗来更加的不可饶恕, 正是妻子的背叛, 使他失望、绝望到极点, 而最终选择了自杀。这样一来,武士通过把罪责推卸到妻子的方式使自己的自杀显得合情合理并且有尊严, 从他的供述里可以看出,他宁愿原谅多襄丸也不愿原谅妻子。

真砂的话语逻辑:

“我丈夫的眼神,依然没有丝毫改变。冷冰冰的鄙视之下,透出的依然是憎恶之色。羞耻、悲伤、忿恨——那一刻我的内心,真是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当家的,事已至此,我没法和你在一起了。我已经决意,惟有一死。可是——可是你也不能活着!你看到了我受人羞辱,我不能让你就这样留在世上了。”

真砂指责的不是多襄丸,而是丈夫。杀夫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从这点上来说,真砂反而是勇敢的,而那两个男人都羞于承认。

最终,真砂成了罪魁恶首。这个事件很明显,始作俑者应该是大盗多襄丸。但为什么多襄丸没有被两位受害者指责,真砂为何被成了指责最多的人呢?

在男权社会里,大盗和武士本是强者。这两个男人为了遮掩自己的阴暗和懦弱达成了某种心理联盟,通过归罪于最没有反抗能力的真砂,从而获得心理优势,真砂最终成了他们的替罪羊。

这或许也是芥川龙之介想要告诉我们的另一事实:人们往往喜欢从弱者中寻找替罪羊,来脱卸肩上的责任与内心的负担。

每个人眼里的“真”,是否坚实的不容质疑呢?人总会站在自己的视角看世界,主体的欲望呈现,有明显的利已倾向。

小说没有结尾,是一个开放式结局。人人心中的凶手,其实也是人人主体欲望的呈现。

我们回过头来梳理,在樵夫的供词里,故意隐去尸首身上挨了刀。樵夫他却说自己没有看见刀。极有可能,樵夫是因为贪小便宜而将刀拒为已有,为了掩盖私欲,而没有客观的供述事实。

第二位陈述者云游僧的证词中观察的重点在于武士夫妻的装束、所骑马的高度, 其中最引起他关注的是武士佩戴的大刀和“黑漆漆的箭筒里,插了二十多枝箭”, 也许在他看来, 装备如此齐全的武士竟然会遭此厄运, 巨大的反差让他不禁发出了佛家的感慨: “真可谓人生如朝露, 性命似电光”。

可见, 不同于樵夫感情色彩淡薄的描述和推测, 云游僧是从佛教徒悲天悯人的情怀出发来叙述的, 甚而由对受害人的怜悯扩展到对生命的喟叹。

而捕快的供词带有鲜明的职业色彩,他凭着职业眼光判断多襄丸正是杀害武士的凶手。作为法律的代表, 捕快的供词本应客观、可信, 然而他的供词中却夹杂着诸多主观判断和感情色彩, 并且为了强调多襄丸是狠毒的好色之徒, 引用了一起道听途说的命案作为依据。

作为真砂的母亲, 老妪的供词强调了女婿和女儿良好的品行和性格: “他性情温和、不可能惹祸招事的”,“闺名真砂, 年方十九。倒是刚强好胜, 不亚于男子。除了武弘以外, 没跟别的男人相好。”由此突出了女婿和女儿作为无辜受害者的形象, 并且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老妪直接认定多襄丸是案件的罪魁祸首, 由此请求官吏为她尽快找回女儿,惩处多襄丸。作为真砂的母亲,主观意愿自然是希望维护女婿女儿清白正直形象。

那么,绝对的真相怎么还原?这或许也是芥川龙之介想要告诉我们的又一事实:真相是不存在的。所谓的历史真实只是话语构建的产物,与事件的人都在自说自话,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从自我感受出发谈论问题,但每个都认为自己是真实的而怀疑他人的真实性。

就像读者,我们希望谁是凶手,我们认为谁是凶手,也映照出我们自己的内心世界,也许我们有像武士一样不愿承认的软弱,所以我们同情武士,也许我们有像大盗一样的草莽英雄情结,所以我们原谅大盗,也许我们像真砂一样有无可奈何的委屈,所以我们为她打抱不平。

每个人所看见的,所记住的,都在深受当下的目标和态度的影响,每个人都只想“看到”自己所相信的,每个人都只想“记住”自己想记住的。

也许他们有故意撒谎,但也有可能是记忆出错。

人在长期的自我暗示和自我诉说之后,自己想要的结果可能会慢慢变成记忆,那些最符合自我定位的一种解释保留在了意识层面,而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事实或其他可能性保留在潜意识甚至无意识层面。

当把自己认为最合理的解释一遍又一遍叙述给公众听的时候,久而久之就成了记忆,将自己的幻想内容记成来自生活中的真实事件,从而走向理想的自我定位,逐渐获得内心的安宁。

人有超越记忆局限性而求生存的本能,所以我们常说眼见未必为实,记忆也未必就是真实的记录。

现实意义启示:如何尽可能的接近真相?对事件中的任何一方都投入其中,有所感受,相互冲突的感受自会相互克制,达到平衡,呈现出“客观”的结果,露出世界的本来面目。

如果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记忆也有可能出错,那么,我们如何尽可能的抵达真相呢?

1. 了解各方信息,跳出单一视角的局限,将自己代入每一方去感受,减少作为局外人的偏见。

2. 审视各方信息,跳出局内人的主观情绪偏向,冷静的深入分析每一方的立场和需求,尽可能的滤掉因个人立场和需求而产生的对信息的干扰。

3.质疑他人,反思自己。自己的立场也会造成干扰。

举个简单的例子,让一个丈夫去处理婆媳矛盾,很多丈夫处理不好,其主要原因就是丈夫极有可能是从单一的视角去看问题,只有将自己代入自己母亲和妻子这两个角色中去感受,才可能理解双方的立场和需求。在调解过程中,还要避免自己主观立场的干扰,做到态度明确,不偏袒任何一方。

多视角看问题,超越某一人物单一记忆、叙述,认知局限,偏见以及主观意图的干扰,去除某一种声音的主导和独断,才能帮助我们更好的接近事实真相。

柴静在《看见》一书中说:

客观是对事件中的任何一方都“投入其中”,对生活在此侧与生活在彼侧的人都要有所感受,相互冲突的感受自会相互克制,达到平衡,呈现出“客观”的结果,露出世界的本来面目。

这无疑是我们无限接近真相的最好法则。

结语:无限接近却永远无法抵达的真相。

《竹林中》其实不是一部悬疑小说,它没有真相。

芥川龙之介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让读者去探案,而是让读者在探寻的过程中寻找意义的显现。这正是海德格尔所主张的“放弃以往的思想, 而去规定思的事情”。真正优秀的小说并不在于它教给了读者什么, 而在于它赋予了读者思考。

作品中没有明确指出杀人凶手是谁, 因而读者能够永不厌倦地反复阅读。这正是得益于作者在作品中布置的绝妙且富有平衡感的策略,每一个利已的判断又都有另一个利已的判断相制约,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制衡,才让世间之事无限接近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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