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森强：清明时节 怀念母亲

又到清明节，勾起我对于母亲无限伤感的回忆，佛说好人好报，我是相信人有轮回的，那母亲应该早已轮回做了好人，享尽世间福报了。然而，物质不灭，我又固执的相信在另一个未知的世间，有一个母亲。

母亲的一生很苦，苦过黄连，病痛折磨了她一辈子。母亲于我而言，是内心深处永远的伤痛，永远的愧疚，因为我没有为母亲做过丝毫的回报。

母亲嫁给父亲的时候据说是美人胚，在她经过多年病痛的折磨后依然可以看到她美丽的面容，但在嫁给父亲那天起就背负起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

“你这个从牛肚子里剥出来的……”小时候我经常听到父亲这样的呵斥母亲，还有打碎饭碗的声音，母亲便会怯怯的走开。

但对于父亲，母亲则爱到卑微，小时候家里的柴火饭锅里经常是下面蒸红薯，上面则是一个搪瓷碗里蒸着白米饭，母亲和我们吃红薯，父亲则吃着专属于他的白米饭，我们大点的孩子会很自觉走开，小妹有时候会分得一两口，我不知道父亲是否吃的安稳。

自从我记事起，母亲便成天躺在床上呻吟，我每天放完学就会给母亲倒掉马桶里的脏污，然后扶她去门外晒晒太阳，母亲就说，崽呀，你是好崽，将来一定有好人做。

然而，我很少见到父亲的身影，偶尔有村里的赤脚医生来，但见的更多是门楣上又添了巫婆的新符。

我小时候顽皮，模仿着别人接屋檐水练眼神，据说练好眼神就会有很强的武功，被赌博回来的父亲追了十几里路，由于父亲太狠，我有相当长的时间没和他说话，有一天下雨，母亲说，崽呀，给你爹送斗笠去，我知道母亲想用这种恰如其分的方式去打破父子的僵持。

我大概四年级的时候，老师让我去乡中学参加比赛，母亲便脱了身上的裤子让我穿上，那时的女式裤子和今天的不同，前面没有拉链，在侧面用扣子系住，我有些害羞。母亲看出我的难堪，叹口气说：“等什么时候有钱了给你做条新的吧！”

有一年夏天，屋外忽然出现一条“油麻蛇”，母亲拖着病躯，用火钳硬生生的夹住了，装在蛇皮袋里。兴冲冲的让我拿到供销社去卖了，我不知道母亲当时有着怎样的勇气，有着多么强烈的母爱的驱使。那是我人生以来的第一个文具盒，圆规和三角板。

母亲懂一些“无名肿毒”的中草药，农村人爱吵嘴，隔壁的邻居就吵过好几回，我那时就觉得她欺负母亲而愤愤不平。有一次邻居手上长了个大脓包，土话叫“剑疮”。母亲见了便采来草药，用嘴嚼碎了敷在她手上，再用布包起来。我埋怨母亲，母亲说，你看她痛的连觉都睡不着，能帮到别人就帮帮罢。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年的夏天，清早听到母亲去世的消息，我从十里之外的中学一路狂奔，跑了一路哭了一路，我只想能看到母亲一眼，然而，当我路上跑掉了鞋子，回到家看到的只有乌黑的棺材和穿着袍子的道士。

身体历来强壮的父亲有一天忽然就感觉寒冷，带着母亲的声音，要父亲一定照顾好她的孩子。村里人都说母亲的魂魄上身了，要父亲答应了才肯离去。

那一年，我十三岁，二妹十岁，小妹七岁。

母亲是好人，受了一辈子苦，村里人都这么说。父亲说，害我给她请了很多娘娘妇。

母亲是好人，她的善良早已深深潜入我的骨髓，使我悲悯于苦难，愤怒于邪恶。我将坚守善良并且将善良与正义传给下一代，因为母亲的坐标在哪里。

今天怀念母亲，就让这篇小文做为心约，穿过时空，母亲应该听到了我撕心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