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季档播出的电视剧，和这位名叫郭京飞的演员，在近几年里似乎形成了一个奇妙的组合，年年见，年年又有不同。今年的郭京飞，在“余欢水”这个小人物之中，随着他摸爬滚打，浑身泥泞，击打着每一个观众心里的软肋。
“小人物特别不好演，不讨喜。”对郭京飞来说，“余欢水”是一个让他忐忑不安的角色。一方面，这个角色让他有一种使命感，想要将其塑造为一个能“献给所有成年人”的存在；另一方面，他熟稔地用自己的“颜值”开玩笑。“12集都在他身上，我又没有一个那么漂亮的脸蛋儿能支撑12集，只能想尽办法，做得更细致点。”
这不禁让人想起去年6月，白玉兰奖颁奖典礼的后台，获得“最佳男配角”奖项的郭京飞同样被问到了有关“颜值”的问题：“您觉得入围者里，谁的颜值比您高。”他回答：“谁都比我高。”然后话锋一转，“虽然我就是靠颜值走到今天的。”而这一座被本人形容为“突如其来”的奖杯，无疑让他的工作更为忙碌，就连采访，都是在拍摄的间隙中，见缝插针地进行。即便如此，郭京飞还是保持了他在“说话”这件事情上一贯的高水准，丰富却精辟，诚恳但总是少不了他标志性的幽默。喜剧要有一个“灰色的底儿”《我是余欢水》是一部带有强烈反讽意味的喜剧，这一类型在中国市场上本就稀少。因此，剧集一出，这部荒诞现实主义作品立刻吸引了观众的视线。主角余欢水是一个懦弱的中年男人，时时承受着“越活越没个人样”的讥讽。在似乎无处可逃的逆境中，余欢水以连续不断的谎言，作为对自己尊严的最后一丝挽留。而一份意外的“癌症晚期”诊断书，让余欢水在彻底绝望之后，反而彻底“放飞自我”，而这破罐子破摔得蛮狠，反而使他的生活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剧情不断的反转，郭京飞所饰演的余欢水刺激着观众的笑点，也在不断地摩擦着观众的泪腺。
话剧出身，郭京飞对于“荒诞现实主义”这种风格并不陌生。早在，他便参与过话剧《终局》。与《等待戈多》一样，出自作家萨缪尔·贝克特之手，这部剧之荒诞和晦涩对演员来说，是一次难得的试炼。“荒诞剧其实就是把这个人生活里很多的状况都浓缩在了一起，看似荒诞，其实是一种比喻。其实在生活中发生的邪乎事儿可能会更邪乎或者更荒诞。”郭京飞解释道，在他看来，余欢水这部作品到底是不是“荒诞”与“写实”的结合，其实不必太纠结。“荒诞就是一种格式。大家看热闹的，就看热闹，看门道的，也可以看到一些门道。”《我是余欢水》的导演孙墨龙和郭京飞继《琅琊榜之风起长林》之后，第二次合作。在剧本本身的荒诞和黑色幽默之中，孙墨龙加入了他个人的浪漫主义。因此，在郭京飞看来，这部剧“没有那么的荒诞，也没有那么的现实。”
在郭京飞回忆里，拍摄现场“非常非常开心”，却也特别得“狠”。开心自然是因为片场里聚集了一群乐于创作和讨论创作的人，每天都在琢磨这场戏应该怎么演，这个人应该怎么走位。“剧组里面除了墨龙哥，他是一根‘大柱子’，还有三个小孩儿。”郭京飞像是介绍自己的朋友一样介绍着剧组的工作人员，“一个从法国回来的，一个执行导演，一个跟组的编剧，都是未来的‘柱子’。”《我是余欢水》的片场实行“民主投票制”，谁有了新的想法以后，大家在讨论后举手投票，只要过了半数，就按着这个想法去演去拍。比如余欢水从医院出来时，那个经典的摔跤镜头。余欢水不仅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还在地上弹了一下，就是郭京飞向导演提出的想法。他强调这并不是演员以自虐的方式去“讨好”观众，而只是纯粹的剧情需要。
“我说这跤一定要摔得狠，一定要摔到大家心里去。”在他说完以后，整个团队便开始动脑子，怎么样才能让这一跤在保证演员安全的情况下，摔得令人过目不忘。最后，剧组在打光用的塑料泡沫板上，包上一层绿布，来代替特效摄影中的绿幕。郭京飞演的时候，就往板子上摔，后期再抠像，做特效。“现场大家都摔了一下，试了试，也给后边儿这个特技老师添了不少麻烦。”郭京飞笑道，“但我们花的时间和动的脑子，都是值得的。”在喜剧桥段的串联下，《我是余欢水》慢慢铺陈开一个深刻的悲剧内核。在人物被命运捉弄的“喜感”下，折射出的是种现实的困境和普通个体的悲剧。“这也是我对喜剧的观点，喜剧的底儿一定是灰色的，一定是悲哀的，才是高级的喜剧。”郭京飞道。
因此，喜剧的剧本格外关键。所谓“灰色的底儿”，不是演员能通过自己的演绎赋予的，而是原本就存在于剧本之中，而演员要做的，更像是在这层灰底上，再涂抹上颜色。“如果没有这个底儿，那上来就是闹剧了。”这是我献给所有成年人的剧在郭京飞看来，余欢水虽然会让观众发笑，但他并不是一个喜剧人物。“我们这次想把那些嬉皮笑脸的东西都去掉。”他说道。打打闹闹，插科打诨，在一部剧情紧凑的当代背景电视剧中，这些设计和桥段都能搏观众一笑的，也可以让观众对剧作的观感更好。但是郭京飞和主创团队还是大胆地去掉了余欢水身上这些能“讨喜”的部分。“对于观众最好的回馈不是取悦观众，而是真挚地对观众。从创作，从镜头到表演的风格上。都真挚，真挚，再真挚。”
郭京飞不是一个会考虑角色是否会对自己本人的形象产生什么影响的演员。余欢水这个角色更是如此。这是一个具有社会意义的角色，而郭京飞则希望通过自己的表演，能让余欢水“活生生”地出现在观众眼前，并发出自己的声音。在郭京飞看来，这是为了所有生活在社会夹缝中的人，也是为了他自己。“我看了观众评价，看了很多文章，也看了豆瓣评分。”郭京飞话中带笑。“我很满意，很高兴大家能够喜欢。这就说明我又塑造了一个角色，一个纯纯粹粹的，这么‘衰’的小人物。”“小人物”不好演。这一类角色的身上没有太多的“光环”，他们离观众太近，却又总会在戏剧冲突中，被推到一个极致的位置上，因此，更需要演员精准地去拿捏角色。
郭京飞其实一开始不会演这类角色，摸不到抓不着，完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进行塑造。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似乎当自己的社会经验越攒越多，去演这种小人物便也“还可以”。“塑造任何角色其实都不容易。难的是你又要演一个这个人的外壳儿，你还得演这个人的灵魂，还要足够真挚。”郭京飞道。他提到了北京人艺的奠基人，戏剧家焦菊隐的“心象”学说：角色要在演员心中成形，演员才能生活在角色当中。“如果去简单地模仿一个人的这种表演，其实是低级的，是哗众取宠的。要演到人物心里去，然后要分享他的痛苦和他的快乐。”郭京飞解释道。“有一定的训练办法，但其实也就像是‘灵魂附体’一样。”余欢水的“灵魂”在镜头下，附在了郭京飞身上，而郭京飞的演绎，又似乎将“余欢水”打成微小的粒子，让每个观众的心里都沾了一点。
这或许也是为什么随着剧情推进，有人在网络上发出了“人人都是余欢水”的喟叹。饰演余欢水对郭京飞来说，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尤其在接触到余欢水的内心之后，即便是在逗乐的剧情中，即便是在他用喜剧方式去表达的时候，郭京飞仍然能对余欢水的痛苦感同身受。“其实我觉得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大人物，我们所有的人，都生活在一个夹缝里边，而且很难逃脱。”郭京飞道，“我接下这个戏的时候，我就带着一种使命感。这是我献给所有成年人的剧。”
从《龙门镖局》里的陆三金开始，似乎有人就愿意将郭京飞视作一名“喜剧演员”，而到了余欢水，又有人试图分析他是不是成为了一名“悲剧演员”。然而，喜剧也好，悲剧也好，郭京飞并不愿意把这些词加进“演员”这个身份的前缀之中，便也无所谓是否要从“喜剧”转型到“悲剧”。
“我只是喜欢用喜剧的方式去表达。”他道。“痛苦确实就存在着，而且我们赶也赶不走。我们需要一种方法去面对它。我也希望，大家都能找到一条出路。”在郭京飞看来，演员是一份可以传递某种价值观的工作，他笑称，除开濮阳缨这个纯粹的恶人角色，在其他的角色身上，他都在试图传达出自己的信念。
狂妄的苏明成也好，窝囊的余欢水也好，都带有郭京飞想分享的一份如何解决现实困惑的思考。那这两个角色，哪个与他本人最像？郭京飞的答案脱口而出：“我不像余欢水，也不像苏明成。我像陆三金。”【文/一树】The End近期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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