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楹联游江苏】之五|南京阅江楼：吴楚名楼今则四；水天明月古来双

跟着楹联游江苏之5

南京阅江楼：吴楚名楼今则四；水天明月古来双

登阅江楼

明王守仁

绝顶楼荒旧有名，高皇曾此驻龙旌。

险存道德虚天堑，守在蛮夷岂石城。

山色古今余王气，江流天地变秋声。

登临授简谁能赋，千古新亭一怆情。

山水楼阁因楹联而增色。

金陵的山，凡能上的我都上过。唯下关狮子山，自幼听父亲说有炮台，不准百姓攀登，直到数年之前，也未曾登临。后因应征“阅江楼”楹联，我方醒悟遗漏了一处胜迹。阅江楼，游览图上寻不到，空有其名（亦有考证说史上曾建）。明洪武年间，朱元璋为纪念立国之艰，亦为“与民同游观之乐”，意在狮子山巅建一庆功楼，赐名“阅江”，并令朝臣各作一篇记，后大学士宋濂所作《阅江楼记》入选《古文观止》，流芳百世。然楼在何处？据明人姚福《青溪暇笔》所述，太祖遍阅诸臣文章，忽然想到：唐太宗繁工役、好战斗，尚有人上疏劝阻，而朕今拟在山顶筑楼，实为劳民伤财之举，众人却都唯命是从，今人不如唐人也，感慨一番，撤了建楼意向。时值“改开”盛年，南京下关区政府决定兴建此楼，一补六百年有记无楼的缺憾。从“阅江楼”倏地想到了“静海寺”，就在狮子山下！择晴日，携妻骑车前往一寺一“楼”拜谒登临。静海寺遗址在下关朝月楼，东接天妃宫，北倚狮子山。寺建于明永乐年间，系朱棣为嘉奖郑和航海功勋而敕建，并赐额“静海”，取四海平静之意。

敲开“古静海寺遗址”大门，院内冷寂异常，两位管理人员以诧异的神色接待两名观光客——《南京条约》史料于此陈列展览。此寺几毁几修，上世纪30年代一场大火使其荡然无存。1842年，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个不平等条约即于此开始谈判和最后画诺。辞别“寺”门，未见一位游人，胸中已有了些触动。沿古仪凤门城墙一豁口处上行，可见狮子山顶确有数门高炮，炮口似竖着的臂膀。山巅虽有“军事重地”字样，有绿衣战士操练，并不阻止游人。此山临江而立，晋司马睿初渡江时，见其形似塞北卢龙而以“卢龙”名之。朱元璋见山势如雄狮，赐名“狮子山”。我站立在最高处，脚下是一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旧工事。何处为“阅江楼”的选址？问一端着鸟枪的小伙子，他用枪口一指：就是这里。呵，荒草萋萋，枯木朽株，六百年前开国皇帝的一幅蓝图就描绘于此。

岁月正如长江东逝之水，阅江楼耸立在狮子山上也已数度春秋。有登高癖好的我其间登临不下七八次，观其建筑，“碧瓦朱楹争月色；飞甍翘角斗春妍”，气势恢宏。若春和景明，上得楼来，极目眺望，大江如带自西向东奔流，波涛浩荡，风帆上下，百舸穿梭竞发，大桥似长虹横卧，阡陌纵横，气象万千，使人油然吟诵出宋濂的名句：“当风日清美，法驾幸临，升其崇椒，凭栏遥瞩，必悠然而动遐思”。

阅江楼内外的对联，也是值得游人细细把玩的。

楼北悬挂着两副联，第一副联名扬海内：“吴楚名楼今则四；水天明月古来双。”阅江楼与岳阳楼、黄鹤楼、滕王阁并称江南“四大名楼”，而阅江楼是2001年才建成的，因而上联才有如此说法，阅江楼依江而建，气势宏伟，每当月明风清之夜，水天澄明，皓月成双，登高一览，引人逸兴，岂不美哉！第二副联为“天地沉浮迎日出；古今代谢阅江流。”气势特宏大，纵横天地，俯仰古今，出幅有喷薄之象，对幅切合实际，脱自“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极尽沧桑之意。

走向楼东，也悬挂着两副联：“六代旧江山，楼阁千寻尊虎踞；九州新岁月，风涛万里壮鸿图。”起于古，至于今，继以未来，气象万千。“佳山佳水佳风佳月千秋佳话；痴声痴色痴情痴梦几辈痴人。”有意重字，写尽了阅江楼好处，山水风月，是天之无尽宝藏，声色情梦，是人之常见常有，上联重一个景字，下联重一个情字，阅江楼居其中，几辈痴人，且作千秋佳话听。

来到阅江楼的底楼，可以看到这样一副联：“统万马麾千军功成百战人言信；一九州宁四海国瑞双悬日月明。”摹写定国昇平景象颇肖。

楼东一亭柱上有朱元璋的一副自撰联：“起兵濠上，先存捧日之心；定鼎江南，遂作擎天云柱。”自是帝王手笔，颇见吞吐。

而阅江楼的说明书上选了两副名人对联，一副是原国家开放办主任胡平的题联：“开眼向洋看世界；放怀作海纳乾坤。”出幅改毛泽东“冷眼向洋看世界”之“冷”字为“开”字，再对以“放”字，极见襟怀。另一副是陈立夫的题联：“蛟龙东去欲探海；崇楼北望可阅江。”联语峻极。

上述楹联，有的切景切时，有的系别处移来，遗憾之处是，游人往往只知书写者名而未知撰联者是谁（题款不清），但可以肯定的是，由于阅江楼“有记无楼”的原因，这里找不到古人专写该楼的对子，而均出自当代联家之手。不久前景区与市楹联家协会等发起海内外征诗联，响应者众，似可弥补类似缺憾，湖南名家吕可夫先生的联荣获一等，堪称大手笔，兹录于下：

六百年曾经有记无楼，枉引骚客南来，对山怀古，望水兴叹，碧瓦朱楹空想象；

一万里终可凭栏骋目，好看大江东去，烛盛天妃，香稠静海，白帆红日隐苍茫。

活动前的空余时间，我粗略看了一些景点悬挂的联，发现个别属错、病之联。如阅江楼东侧江边的“孙中山观江亭”（启功题匾额）联曰：登楼阅世抚今追昔;望江怀古鉴往知来。（落款：李瑞环题，无上款）虽意境高远，惜平仄有失替失对，亦稍有合掌之嫌。

阅江楼景区是廉政文化的景点。“有记无楼后世师”，开国君主初期表现出的清醒值得肯定且难能可贵；我在这里也第一次找到“四菜一汤”来历的资料介绍，它是朱元璋的发明，而有今人在继承中却赋予了某种不应有的创新。

写阅江楼不能不提静海寺，后者属前者景区范围，且这两个名字本身就是一副联。修复以后的静海寺的正门，悬挂着当代楹联名家郭殿崇先生（我的恩师）的一副振聋发聩的力作：

古寺历沧桑，奇耻殊荣关国运；

大江流日夜，雄风豪气铸民魂。

气势磅礴的联语联句，写的是古都金陵的一个地名，揭示的却是中华民族的兴亡史，抒发的是顺应世界潮流、实现中国梦的壮志雄心。

公众号名称：江苏省楹联研究会

本文作者：谷万祥

本期编辑：小渠童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