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别动，别动。”厂宣传干事老陆正端着他那台宝贝照相机要求化了妆的小禾端端正正的坐好，目视前方，装作认真看演出的样子。小禾乖乖地照着陆伯伯的话坐得一丝不苟，根本无视旁边四周坐得嘻嘻哈哈的同学们。也不知是今年六一赵老师那双“化妆妖魔”的手来了感觉还是怎么的，小禾的柳眉大眼被夸张得恰到好处，配上红嘟嘟的腮红，额间一点鹅蛋圆的朱砂，小小年纪居然让人看得一眼难忘。除了老陆的相机看中了此刻的小禾，在小禾左侧方的范楚正叽叽喳喳地和几个小哥们儿商量着什么。“赌一包冰袋，你不敢。”丁宝悄咪咪地在范楚耳朵边说着，眼睛却也不断在陆伯伯的相机和小禾的脸上飘来飘去。范楚瞥瞥嘴，“一包冰袋，你有本事你去。”陈猴子凑过来，“我倒不是不敢，就是怕撞到陆伯伯的照相机，那会被打死。”阿月抓着陈猴子的手臂，作势要往前一推，“嘿！”陈猴子吓得猛烈一挣扎，牵连大家倒了一片，小女孩的尖叫声引起赵老师从前面站起来，回头凶巴巴地一指：“三年级的，干什么呢！”正在接受陆伯伯指导侧头角度的小禾也忍不住瞟了一眼他们。范楚一眼对上，心里一动，咿，小禾这个样子怎么那么熟悉，像，像，对了，像西游记里的观音菩萨，只不过当然没那么老气，乖乖巧巧的，讨人喜欢得很。“哎，你们一人2包冰袋，敢不敢赌。”范楚扬着下巴朝着小兄弟们下注。“一人2包，那你输了呢？”丁宝有些不敢相信，5块钱的赌注太大了。“我输了，赔你们一人4包。”范楚夸下了海口，他一个月怕是都没有10块钱零花钱。“好，那还得加一条，你得说爱小禾。”丁宝贱兮兮地不知道从哪里学会了“爱”这个词。“爱你个头，爱赌不赌！”范楚撂挑子了。阿月出来打围场，“行行行，我们知道你就是不敢，不加这条，你也不敢，我出2包冰袋。”陈猴子、丁宝、阿毛、萝卜头纷纷跟进了2包冰袋。大家瞧着陆伯伯的拍照任务好像快结束了，也不急着催范楚，好坐等机会错过，坐收渔利。范楚瞧准了时机，身子利索地往前方一蹿，将将好把头歪到了小禾的肩膀上，吐着舌头让自己的鬼脸和小禾一起留在了陆伯伯相机的“咔嚓”声里。陆伯伯首先发难了：“哎！这是哪个鬼崽子，捣蛋是吧！”陆伯伯的责骂声引来了校领导的目光，他们知道老陆在宣传这块有点门路，说不定这次精心摆拍的照片能登上县里或者市里的报纸呢，那可是给学校大大增了光彩。成副校长三下五除二地从前面走到事发地点，拎小鸡一样把范楚拎到过道旁边，说：“搞什么名堂！不好好看表演！”丁宝他们也没想到会把校领导引过来，他们还以为只有班主任周老师会骂几句了事。现在这情况只好让范楚一个人硬顶了，实在不敢帮忙。范楚倒是不吭声，靠墙站得笔直。成副校长又问：“说话，搞什么名堂！”老陆也不知道留在胶卷里的是什么样的一幕，好在刚才应该拍了几张好的，也就收了相机，感激似的摸了摸小禾的头，走到成副校长旁边来了。范楚看到陆伯伯走过来，很自然地说：“没搞什么，就是想照相。”成副校说：“这相是你随便照的啊，拍的是小禾，是要上报纸的！你算什么，你这叫照野相，懂吗？”范楚点了点头，说：“知道了。”“那你错了没？”“错了。”“那赶紧跟陆伯伯道歉。”“陆伯伯，对不起，我错了。”范楚乖巧地不像话。陆伯伯宽宏大量地拍拍范楚的肩膀，说：“知道错了就好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范楚听不懂什么叫下不为例，只见陆伯伯又对他说：“对了，你还应该向小禾道歉，知道吗？”陆伯伯真是位善解人意的人。范楚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成副校长。成副校长点了点下巴。范楚走到小禾身前。小禾有些置身事外的冷淡，范楚的头又没有接触到她肩膀，自己本来也就是配合拍照，不见得有多么情愿，所以也不太算被打扰、被吓到吧。范楚很认真地对小禾说：“小禾，对不起。”小禾很迅速地回了一句：“没关系。”“不，刚才成校长说了，有关系，你的照片会上报纸。”“啊，刚才那张照片要上报纸？”小禾听着有点慌。“不是不是，是只有你的照片上报纸，我照的是野相。”范楚尽量按成副校长的话说。“哦，哪有什么关系呢。”小禾不慌了。“我想我应该写封道歉信给你，等明天写好了给你吧。”范楚一溜烟说完心里的话，然后很镇定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小禾扭过头看了眼又和小哥们儿嘻哈成一团的范楚，心里又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