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意 系列写作 结构
杨晓敏
思想内涵 艺术品位 智慧含量
一个时代的作品有一个时代的烙印。短小精炼的小小说，能方便快捷地记录时代的细微末节，它的时代性尤为明显。但小小说又不似长、中篇小说那样有宏大的内容承载量，可以彰显一个时代的缩影，可以描绘社会的巨幅画卷。短小的篇幅，相对简单的情节故事，它只能在作家的巧思安排之下，于滴水中见太阳，从中窥视到一个时代的纤细毫发。
小小说讲立意，是说应有很高的一个站位，一个很好的视角，才会发现问题找准问题。其次要有艺术品位，就是要学会运用小说手段，把发现的问题艺术性地表现出来，伏笔照应、起承转合、留白闲笔、情节设置、人物刻画、语言风格，这些小说手段使用的得心应手，才能够选择出一个最适合你的艺术表现形式，去反映你提出的那些问题，而文字是有感情的，它能折射出写作者的情怀和境界。其三要特别讲究结尾，小小说作家和长篇小说作家有个不同之处，就是更加注重结尾艺术。写20万字你可以重在过程，但在小小说的1000多字里，你只能把故事重心或艺术爆发力放在结尾。不管是韵味悠长，还是旁逸斜出，或是戛然而止，反正你总得有个说法。所以说小小说的结尾也是最见智慧含量的艺术。
小小说结尾最讲究“临床一刀“、“临门一脚”。一篇小小说只有一千多字，即使闪转腾挪，使出数身解数，它也展示不了太多的具体内容，所以叫临门一脚，直接就是前场球，攻防两端都处于动态之中，球就在你一个人的脚下，这个球必须踢出去，你的技艺如何，临场状态如何，全凭这一脚的功夫。临床一刀也是如此，医生拿着刀站在患者的手术床前，这一刀下去，切得好就治病，切得不好就会死人，这一刀凝聚着你的毕生所学。
独辟蹊径的系列篇章
在尺幅之间闪转腾挪，题材或乡村或城市，笔触或深情或犀利，风格或传统或荒诞，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多有独辟蹊径的经典篇章。系列小小说或以一组独立人物、或以某种延续事件、或以开掘一方区域等不同形式，从不同角度、不同侧面以互补互动，从某种程度上大大改良了单篇小小说体积小、承载有限的状况，以其塑造了具有文化属性的众多人物形象，或营造了文化意义上的特定一隅，在长达数十年的文学读写市场上，以其张扬的个性化艺术魅力，吸引着广大读者的目光。
系列小小说的频繁出现以及成功，是把小小说写大的强大助力器。比如王奎山的“乡村传奇”系列、聂鑫森的“古典情怀”系列、警喻的“乡俗野趣”系列、申平的“动物”系列、赵文辉的“豫北乡下”、江岸的“黄泥湾”系列等等，都产生了或正在产生着更大范围的影响。因为这些系列作品，从单篇上看，都不失为独立和精致，但将数篇束成一组，依然相互纠结缠绕，顿有中篇小说的效果。假若几十篇或一本书通读下来，则像一部长篇小说一样枝干疏朗，叶叶分明。
冯骥才先生写过长篇、中篇和短篇小说，早期的《雕花烟斗》等非常令读者喜爱。在我看来，最能称为经典的或传世的作品，可能就是他的《市井奇人》系列。他写的这些不同的人物，并通过这些人物，反映了旧天津某个层次的市井生活，无论作为文学研究，作为人物刻画，那都是不可复制的文学经典。
文章结构是建筑美学
我曾经有一句话被人引用，“人生是由无数个小小说组成的”。因为个体的人生，所有的事情发生，都不会是无缘无故的独立存在，一定会有其特殊的背景，是片断性呈现和间断性接续的。
像长篇《红楼梦》，可称为网状的结构，藕断丝连的回环缠绕。四大家族，贾府脉胳，宝黛爱情，人性悲欢，人物次递登场，从头至尾互相发生着或明或暗的关联。大观园的兴衰，传导出当时社会生活的某种缩影，揭示出封建末世危机。
《三国演义》是点状的结构，貌似头绪纷乱，但所有的点都和家国天下联系在一起，它里面所有的点都蕴含了历史趋势和人物命运的走向。貌似很多物事没有直接关联，人物出场都很随意，甚至不考虑每一章的完整性，但是这些点拼接出来，依然是很清晰的历史画卷。“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水浒传》是块状结构，是由众多立体故事为单元构成的。我上高中的时候是文革时代，课本里选了《林冲雪夜上梁山》一节。老师那天讲课时好像突然来了激情，课堂上手舞足蹈，声情并茂。他说施耐庵写《水浒传》的时候，这些故事在民间已经流传了，已经出现了很多零零碎碎的人物雏形。为了写好这部奇书，施耐庵请了一个很高明的画师，把自己的想法反复讲给画师听，画师根据他的讲述，画出了108将的画像。施耐庵把画像挂在屋子里面。足不出户，对画揣摹三年。直到他把一个个人物的举手投足、音容笑貌乃至一生看透，看得呼之欲出。又分析108将之间的联系，他们的命运将是怎么样的。施耐庵在动笔之前早己胸有成竹。《水浒传》的结构简直是天造地设，仅就那些主要人物来说，从里面把相关文字单独的挑出来，都会是一个完整的短篇或中篇故事。
《西游记》是线状结构，一个故事套一个故事，吴承恩太会塑造人物了，他把孙悟空一行师徒四人及天庭阴曹，神仙妖魔，塑造得活灵活现，匪夷所思。一路西行，九九八十一难，令人可以忽略它的某些重复雷同，依然手不释卷。
小说不论是浩瀚如海、桅樯如林还是尺幅之内，也不管是网状的、点状的、块状的还是线状的结构，如果你没有苦心孤诣的文学经营，而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缺乏精当的结构布局，那一定经营不起来经典的文学风景。
《栽种小小说纪事》之小小说写作谈片（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