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不会成为“国学”研究，而是“就事论事”，仅就这两句话的“字面意思”进行讨论。文中我会尽量避免用现代许多人的所谓“阐释学”的方法，尽管可能无法“避免”我这个现代人对这两句话的理解：如果避免了，我也就没话说了。其实，所谓阐释学，我的理解不过是把别人已经形而下化的思想，二次形而下化，重构别人的思想。因此“阐释”未必准确，但是到有可能形成发展，当然也可能构成退化。因此，本文也尽可能“断章取义”，不涉及二位先贤的思想理论体系。
“君子不器”出自孔子的主要言论集《论语》，“大器晚成”出自老子《道德经》。这两句话每个字、词与现代意义基本相同，在现代语言也都有明确清晰的涵义，并非生僻之词，很好理解。“君子”可以简单概括为“高尚的人”；“器”即为《易经·系辞》中的“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中的“器”。“器者，形也。有形即有度，有度必满盈”。民间老百姓也有形容年轻人到该承担责任的年龄而不能承担责任时所说“不成器”的话。但老百姓所谓的“不成器”，有贬义，与孔子的“君子不器”论断所表达的意思正好相反。
所以，所谓“君子不器”，意思是君子心怀天下，不像器具那样，作用仅仅限于某一方面。“故君子之思不器，君子之行不器，君子之量不器”。其核心内涵在于要成为君子，就不应该“成器”。老子的“大器晚成”则是描述一种客观规律，认为“大器”，按照生理年龄，一般是比较晚才能“成器”。汉末典故“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是在反向说明这个道理。
孔子总是以说教示人，并且对自己的论断坚定不移，但一般也都是一些并无根据的“断言”，具有明确而强烈的价值取向，大部分言论都属于“应该”类的。这就是“圣人”风范，自信而果断。在圣人那里，一切言论都是结论，不需要理由。孔子一样具有价值取向的关于君子的论断还有：“君子和而不同”，“君子群而不党”等。这些言论显示出，孔子作为君子，是不屑于成“器”、相“同”和结“党”的。这里的“党”字的涵义，到当代似乎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可以看出，在孔子时代，“党”字还是个贬义词，现在已经不是。当然，现代“君子”的含义可能也已经发生变化，或者只作为历史概念。可能现代人已经不屑于做“君子”，或者也许没有“君子”了。
如果“君子不器”论断正确，天下的确就很难会有君子，或者几乎就没有。有人说，也不是君子不要成“器”，而是“器”是变化的，可以随时调整，是个活的“器”。这无疑就有了投机色彩和成分。古人用“百无一用是书生”来形容读书人，其实是指那些“不器”的书生。读书读成书呆子，简直是上了孔子的当，“偷鸡不成蚀把米”。其实孔子自己也要“成器”，并没有“不器”。他也做鲁国大司寇，也要“周游列国”，也要修订《诗》《书》《礼》《乐》《易传》《春秋》六经。这些都是形而下的“行为”。他自己否定自己是“君子”吗？可见这里有个小矛盾！
“成器”就是为了避免空谈，就是操作，就是需要真正的“有用”。每个人都有思想，或对或错，但是没有被形而下化，没有“成器”，如何被人知道？进一步说，现代社会，大国崛起，一定要有“工匠精神”，一定要有“工匠”，而“工匠”就是“器”的具体体现。大国制造、大国创造，没有大国“工匠”，如何实现？这里我可能需要提前反驳可能有人会提出的反驳：不要说孔子“本来”说的意思是什么，我就看他说的是什么，我不看“本来”！我们任何人没有权力帮助孔子解释他“本来”的意思！如果他有“本来”的意思，他有“不是他说的”意思，他为什么不说他的意思？而却说不是他要说的意思？因此，我们只能当作他说的就是他要说的意思！总之，孔子并不崇尚“成器”！“君子不器”是投机取巧的行为，而且有鄙视劳动的倾向，并不适于现代社会发展需要，也不适于现代社会人格平等价值观！
而老子的“大器晚成”则有着积极的对客观规律认知的内涵。其意思是，对于智力或生理基本素质相当或接近的人，一般说来，“大器”自然“晚成”；而且为了成“大器”，可以容许“晚”！现代社会教育，在人的一生中占据的比重越来越大，10几年，也是为了适应和遵循这一规律。传统农耕文明社会，大多数人可以不读书，未成年既已开始参加劳作，因此一生只能做一些简单工作。德国哲学家叔本华，甚至以人的生理成熟期的早晚作为依据，来论证动物和人类以及人与人之间的智力高下，都是为了说明这个道理，尽管偏颇。
“大器晚成”不仅是一种对客观规律的认识，同时也具有积极的“教育学”意义：不同的人在成长过程中的相同年龄段，智力可能有差异，操作能力也可能不同，然而“大器晚成”可以起到一种心理暗示作用，对学习和成长相对“落后”的学生，可以加强其学习韧力，不抛弃不放弃，增强自信，鼓励进步，并提升集体平等意识。事实上也的确“大器晚成”，并非“欺骗”！
总的来说，孔子“君子不器”与老子“大器晚成”有很大不同。孔子没有老子“厚道”，也没有老子正确，也没有老子“科学”。“大器晚成”是能够操作的，也能够取得好的效果。“君子不器”是不能操作的，如果坚守“君子不器”，就是傻瓜，就会“百无一用”。当然，如果你足够“聪明”，总是假装“不器”，而是不时调整自己的“器”，就可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了。可惜，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太少！而且如果大家都“聪明”，不知道怎么办！
-09-13
